弄臣與能臣

1852年3月31日，意大利歌劇作曲家威爾第的《弄臣》在威尼斯首演。這部歌劇，改編自V·維克多·雨果的諷刺戲劇《國王尋歡作樂》。劇中主人公里戈萊托貌丑背駝，他是恨不能御盡天下美女的曼托瓦公爵身邊的弄臣，為了幫公爵得到大臣貴族的妻子和女兒，出盡壞點子，引起眾人憤懣。大家就設局讓里戈萊托的女兒愛上了公爵。得知女兒被輕浮的公爵凌辱后，痛不欲生的里戈萊托想殺掉公爵，結果斷送了女兒的性命。

根據雨果筆下那個損人利己、四處尋歡作樂公爵的形象，威爾第在第一幕開始的敘事歌《這位還是那位》中唱：“我對每一位都獻上相同的心，絕不會多給任何一位”，可見公爵的確是一位追逐女人、玩世不恭的角色。在經典詠嘆調《女人善變》中，鮮明地表現了公爵的放蕩不羈。生活里我們極其厭惡這樣的花花公子，但劇中公爵一亮嗓，真的艷驚四座。在1982歌劇電影《弄臣》中，帕瓦羅蒂扮演的公爵，穿著華麗的宮廷禮服，像一尊大肚短頸的彩瓷花瓶。他瀟灑自如揮出手帕唱《女人善變》，金屬般閃閃發光的歌聲，穿透力極強。他邊唱，邊挑動眉毛，忽閃大眼。演唱俱是風流倜儻，讓噸位不小的歌唱家光彩熠熠。

《親愛的名字》是劇中另一首著名的詠嘆調。是弄臣的女兒吉爾達叫著公爵謊稱的名字時所唱：“聽到他的名字，使我惶惶不安，不知為什么，一切都顯得可愛起來……”這首曲子華麗、迷人，洋溢著浪漫主義的抒情氣息，揭示了吉爾達溫柔多情的內心世界。

這部歌劇的重頭戲，在弄臣里戈萊托。演員駝著背，給演唱增加了難度。他在公爵面前是獻媚的弄臣，又是為心愛女兒不惜付出所有的父親，同時還是一個殘酷的復仇者。在里戈萊托發現女兒被搶走，而自己又不得不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用巧言妙語去打聽女兒的去向時，內心真情遮掩不住地時時流露出來，這種復雜的情感，威爾第表現得十分巧妙、細膩。他給里戈萊托安排了一首沒有歌詞的詼諧歌，描繪出不幸的弄臣假裝出來的無憂無慮。但是，在簡單的旋律進行里，包含著他的不安和焦慮。當里戈萊托要求把女兒還給他時，他唱出了一首詠嘆調《弄臣，道德敗壞的子孫》。在這首歌中，他從卑躬屈膝的丑角，變身成了憤怒的父親的形象。音樂的戲劇性給里戈萊托很多維的展現空間。

在君王身邊行走，只知道溜須拍馬，諂媚奉上，不顧民生疾苦，總有一天會受到報應。歌劇中的弄臣，充分揭示了人性的自然狀態與現實道德戒律的矛盾沖突。留給觀眾的震撼和思考，在當下依然有很深的啟示意義。

我想起秦國的重臣優旃，人像侏儒，但腦子靈活，說話幽默中聽。有一次秦始皇想擴大皇家園林，大得東到函谷關，西到今天的鳳翔和寶雞。優旃就說：“妙極了！多放些動物在里面吧。要是敵人從東邊打過來，只要教麋鹿用角去抵抗，就夠了。”邊說邊滑稽地模仿麋鹿的樣子。秦始皇明白優旃是在委婉勸諫，君臣說笑中，就把這事當玩笑翻過了。優旃用詼諧和智慧，巧妙地化解了一件勞民傷財的荒唐事。《史記》贊優旃:“善為笑言，然合于大道。”有大丈夫襟懷的重臣，就是利國利民的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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