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病治肝”:情志飲食是誘發疾病的關鍵因素

2022-04-18 13:46:50

來源:生命時報

在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內科診室里,有一位慈眉善目的“慢郎中”,他和藹可親,詢問病情認真周詳,交代患者注意事項時不厭其煩;每一次應診,都遵循張仲景倡導的“病—脈—證—治”診療模式,親自撰寫脈案……他就是名噪瀟湘的全國名中醫王行寬教授。從醫62年的他,擅長治療心腦系、脾胃肝膽系疾病和危急疑難雜癥,提倡“雜病當治肝”。

倡導“雜病治肝”

王行寬1939年出生于江蘇鎮江,從小熱衷傳統醫學,1959年考入南京中醫藥大學(原南京中醫學院)。求學期間,他刻苦鉆研仲景之學,得到當時名震江浙的大師(如吳考槃、孟澍江、周仲瑛等)親自指導。1965年,王行寬畢業分配到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原湖南中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工作,受到當時“湖湘五老”之譚日強、夏度衡及湖湘名家譚禮初等垂青,主攻內科疑難疾病與危急重癥的中醫藥治療。臨床中,王行寬根據臟腑相關理論及生克乘侮的關系,創立并倡導“雜病治肝、多臟調燮、微觀辨證、疏通督脈”的學術觀念,認為內科雜病要以治肝為主,多個臟腑一起調理。“雜病治肝”理論的學術淵源有三:

一為經典理論。《黃帝內經》提出,五臟并重、相關、一體,稱肝為“將軍之官”,喜條達、主疏泄、主藏血、主謀慮;膽為“中正之官”,受肝之余氣而主決斷,五臟六腑皆取決于膽。江南醫家陶節庵等注釋闡發,將其奉為正統。張仲景六經辨證,確立了“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的臟腑相關傳變和治療理論,對百合病(以神志恍惚、精神不定為主要表現的情志病)、瘧病(瘧疾)、虛勞病、奔豚氣病(臟氣不平引發的病證)、積聚病(腹內結塊、伴有脹痛為主要特征的病證)、黃疸病、嘔吐噦下利病、各種血證和痛證等,都有從肝論治的方藥。

二為諸家學說。丹溪言:“陽常有余、陰常不足論”、相火論、氣血痰郁論等,在戴思恭、虞摶、王綸等醫家的傳承中發揚光大,使治肝與治脾、治腎一起成為當時醫學的主流思想。

三為醫家治肝經驗。清初名醫陳士鐸強調治肝的重要性,推廣到內科雜病治肝,如心痛治肝;葉天士認為,中風乃身中陽氣之變動,以肝為中心闡述肺胃腎病病機變化,無論填精補虛還是久病入絡,均不忘治肝;王泰林歸納“治肝三十法”,對后世臨床醫家影響深遠。

情志飲食是誘發疾病的關鍵因素

在王行寬看來,當今社會,心腦、脾胃、肝膽疾病多發高發,多與情志失調、五志過極、飲食失節有關。

中醫認為,情志過極會影響肝臟,使肝氣郁滯,疏泄失司。“肝體陰用陽”(指肝臟實體屬陰而其功能屬陽),性喜調達,最忌抑郁,大凡肝病多由情志不遂、肝氣郁結而生。肝、心二者為母子臟腑,本應生化有序,息息相關;又有“肝藏血,心行之”之說。意思是說,血藏于肝,疏泄于心肺,由心氣推動血液在脈中運行,流注全身,以濡養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發揮營養和滋補作用,故心賴肝血之滋養。若肝氣郁滯、疏泄失司,則肝氣不得疏泄于心,引起心氣虧虛,血脈運行不暢,所謂“母病及子”,會誘發心系疾病。中老年人因為“年過四十,陰氣自半”,腎精不足,肝腎同源,肝陰則虧,不能以肝血養心,更易發病。肝陰不足又不能制約肝陽,肝陽亢盛,上擾于腦,又發風眩(即高血壓)。

傳統醫學強調,飲食失節多傷脾胃,平日喜食油膩、辛辣之品,脾胃無法消化,食物堆積變成脂濁、痰濕,痰濕阻滯脾胃氣機,使脾氣不升,胃氣不降,脾胃失調,于是發展成了脾胃系疾病。同時,肝氣的疏泄功能還調暢著脾胃之氣的升降,痰濕內生,阻礙脾胃,自然也阻礙肝氣的疏泄而至肝脾同病。《素問·經脈別論篇》曰:“食氣入胃,濁氣歸心,淫精于脈”,這些脂濁、痰濕會輸注于血脈,蓄聚于脈絡之中,導致脈絡經隧瘀狹、氣血有失宣暢,加重心氣的推動之力,“勞則氣耗”,使心氣匱乏,發為心病。腦本為至清之臟,不能容邪,犯之則病,意思是腦竅應當是清楚、清醒、清明的,如果被各種邪氣侵犯,則失去“清”而發病。如果因飲食失節、痰濕之邪內生或情志不暢,肝氣郁結,郁而化火又或腎精虧虛不能充養腦髓,會造成髓海空虛、神明失養等,種種因素摻雜在一起可能發為癡呆、中風、眩暈等腦系病。因此,肝臟參與多種疾病的發生,且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治肝有五法

王行寬治療內科雜病時,強調從肝論治,倡導“疏肝”“平肝”“清肝”“養肝”“緩肝”五大治法,即疏通肝氣、平潛肝陽、清瀉肝火、調養肝血、緩和肝急,以肝氣郁結為根本病機,臨床常得良效。

其中,“疏肝”為治療肝病的通用法則,不僅肝郁證要疏肝,肝熱、肝火、肝風、肝瘀、肝陰虛等證也要疏肝。如有不同,也只是疏肝程度不等、配伍方法有別、疏肝藥物選擇差異而已。如治療肝郁化熱證的丹梔逍遙散、治療肝郁血虛證的黑逍遙散、治療肝火熾盛的龍膽瀉肝湯、治療肝瘀證的血府逐瘀湯、治療陰虛肝郁證的一貫煎等,均選用了具有疏肝解郁功效的柴胡、川楝之類的藥物。

滋養肝血為肝病的治本之法,陰陽是相互生長維系平衡的,肝郁、肝熱、肝陽、肝火、肝風等均可耗傷陰血;陰血不足,又可致使上述陽氣亢盛之象加劇,二者互為因果。

緩肝為治療肝病的常法,《素問·臟氣法時論》記載:“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治療肝病時,若能酌加“甘以緩之”的甘味藥,常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非疏肝、清肝、泄肝等伐肝之品所能取代。醫者在治療肝病時,切勿忽視甘味藥“四兩撥千斤”的杠桿作用。治療肝病,辛散酸收并用是重點,王行寬臨證治療肝病時,特別注重“辛散”“酸收”并用,“補瀉”“散收”結合的原則,獲效明顯。

用藥有四法

王行寬臨床用藥,注重辨證。他認為,疾病與辨證論治的關系,猶若鎖與鑰匙,如辨證無訛,遣方選藥精當,即鑰匙與鎖相配,輕輕一撥即開啟,否則徒用蠻力,撥斷鑰匙也無濟于事。臨證用藥時,王行寬有以下配伍心得。

散補結合:諸痹湯中防風配黃芪,防風祛邪為主,黃芪扶正見長,兩藥相配,扶正祛邪,黃芪得防風則固表而不留邪,防風得黃芪則祛邪而不傷正。

辛開苦降:柴百連蘇飲中紫蘇葉配黃連,黃連味苦以苦降胃火上沖,紫蘇葉味甘辛而氣芳香,開通肺胃之氣,“肺胃之氣非蘇葉不能通”也,兩者相伍,以疏通氣機,降逆和胃。

疏清同用:柴芩溫膽湯中柴胡配黃芩,柴胡味苦性寒,輕清升散,能疏肝解郁。黃芩味苦性寒,善清肝膽氣分之熱,使半里之邪內撤,又可燥濕瀉火解毒。兩藥同用,一升清陽,一降濁陰;一疏透和解,一清解而降,從而升不助熱,降不郁遏,疏透中有清泄,調肝膽之樞機。

急中有緩:益腎泄毒湯大黃配生甘草,大黃苦寒,力猛善行,理胃中清濁升降;生甘草甘平,性緩,兩藥配伍,甘草制大黃苦寒攻下之性,降逆止嘔而不傷胃氣,又助大黃瀉火解毒。

王行寬創制的許多驗方分別被《國家級名醫秘驗方》《方藥傳真——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精選》等收錄。

養肝,生活調攝最重要

如今雖年逾八旬,王行寬仍每周 5 天出專家門診,年門診量9000余人次。精力充沛的他,對待養肝及養生的觀點非常質樸——做好生活調攝。

四個“五”要吃好。飲食要有節制、要規律,少吃油膩、辛辣、生冷之品,注意飲食搭配。《黃帝內經》云:“五谷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合而服之,以補精益氣。”五谷是用來充養人體的,五果作為輔助,五畜作為助益,五菜作為補充,這些食物一起可以補益精氣。吃得好,精氣足,抵抗邪氣能力強,生病就少。

防寒保暖。夏季不應貪涼飲冷,不然寒邪最易侵襲脾胃,損傷正氣而得病。尤其是有心系疾病的患者,平時除了注意調暢情志、飲食節制,還要注意不要受寒,寒邪性收引、凝滯,會加重脈道阻塞,誘發心臟病。

作息規律。不規律的作息容易損傷肝腎,使肝腎虧虛、元氣虛弱而誘發疾病。什么樣的作息是規律的?王行寬引用了《黃帝內經》的說法,即隨四時變化調整,春天、夏天太陽落下的遲、升起得早,所以要隨著天地陽氣起落而休作,做到“夜臥早起”,睡得相對晚點、起得早點;而秋天則早臥早起,冬天早臥晚起。▲

關鍵詞: 雜病治肝 情志飲食 傳統醫學 治肝有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