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快看:自稱“在后海邊上長大的孩子” 巫鴻:記憶勾勒的影子

2022-08-13 16:48:00

來源:北京晚報

巫鴻,著名藝術史家、藝術批評家。1945年生,1972年至1978年曾任職北京故宮博物院書畫組、金石組,先后就讀于中央美術學院、哈佛大學,師從著名考古學家、人類學家張光直。后任教于哈佛大學,創立芝加哥大學東亞藝術研究中心。


【資料圖】

《豹跡》 巫鴻 上海三聯書店/理想國

巫鴻在故宮博物院的工作證。

與以往的學術著作不同,對于巫鴻來說,新作《豹跡》是本特別的作品。正如他在自序中所說:“一個人的生活含有和影子一般多的瞬間經驗,它們隨時發生和消失,永遠屬于當下,因此沒有時間性。它們僅屬于自身存在的時刻,只與此時此地的身體和環境相關?!?/p>

在巫鴻看來,人生本不存在百分百還原的回憶,任何回憶都是對往昔的重構,而這種重構必然牽扯當下,形成投射于當下的影子。因此,本書絕不是一本“標準”的回憶錄,而是“記憶寫作”,也就是以“現下的我呼喚過去的我”。由此而生發出色彩斑斕的敘事、形象和線條,構成了本書清新、流暢的韻律。

巫鴻的父親巫寶三是江蘇句容人,早年畢業于清華大學,是中國著名的經濟學家。母親孫家琇是浙江余姚人,1939年獲美國蒙特霍留克大學研究院戲劇文學系碩士學位。巫寶三在哈佛大學留學期間認識了正在該校學習劇本創作的孫家琇,后來,巫寶三去柏林繼續求學,孫家琇從美國趕來,他們結婚了,并一道回國。

巫鴻1945年出生于四川樂山。長他幾歲的姐姐,出生在云南昆明——那時,他們的父母剛剛回國不久,父親在中央研究院工作,母親在西南聯大任教。新中國成立后,巫寶三一直任職于社科院經濟所,而孫家琇則在中央戲劇學院任戲劇文學系主任、教授。

巫鴻的童年、少年,乃至大部分青年時期,都是在北京度過的。他戲稱自己是“在后海邊上長大的孩子”。他在海淀區寶福寺小學讀小學,在北京101中學讀初中。101中學是一所建在西郊圓明園舊址上的學校,新中國成立時從解放區遷徙至此。1963年,巫鴻考入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系學習。1972年至1978年,在故宮博物院書畫組、金石組工作。1978年重返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系攻讀碩士學位。

關于北京的記憶,巫鴻寫在《發現北京:場地的記憶》這篇里。但在此篇開篇,他便表現出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憂慮。這與他后來的求學經歷有關。1980年至1987年,他像曾經的父親與母親一樣,遠赴哈佛大學,在榮獲美術史與人類學雙重博士學位之后,在哈佛大學美術史系留校任教,于1994年獲終身教授職位。

別家離國的幾十年,讓巫鴻產生了記憶危機。祖國變化,日新月異,他擔心北京那些“保存記憶的場地正從地表上消失”,他該如何在記憶文體里完成歷史與個人敘事的雙重呈現呢?

然而,檢索記憶深處,那些與血肉粘連一處的記憶,不請自來地從巫鴻筆下噴薄而出。他以輕松的筆觸寫下:出了胡同就是后海,隔岸能遠遠地望見鐘鼓樓。過了銀錠橋就是煙袋斜街,走到鐘樓與鼓樓之間的空地,有不少人在擺地攤,“藥材、古玩、書籍、盆花、金魚擺了一地。周圍還有耍猴的、練把式的、算命的、擬寫書信的,每個攤子前都聚著一堆人,引起我的好奇心”。

諸如此類的記憶影子,從來未曾離巫鴻遠去?;糜傲鲃又g,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巫鴻甚至還憶起,“第一次去天安門,我還是小學一二年級,一個星期天父母親帶我和姐姐去紫禁城參觀,就是原來的皇宮”。巫鴻的散文,的確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魅力,讀者并不覺得他的文字遙遠,反而在腦海里瞬間匯集成了一幅圖景。

故土難離。巫鴻關于故人的記憶是由保姆李媽開啟的。李媽是旗人,與北京有著緊密的聯系。巫鴻能夠迅速地刻畫出李媽的身材、面貌,行為習慣,甚至連她那一點點對日常生活認知的謬誤,也能及時地捕捉到位。李媽與舊時的一千元紙幣一樣,漸漸地走出了我們的記憶,任誰也挽救不回來,但那些值得記憶的人與事,永遠也忘不掉。

巫鴻年逾古稀,身為學術領袖,交游廣泛,但在本書中,巫鴻想寫的人并不多。除了李媽,還有忘年交丁聲樹、朱丹、俞偉超和費慰梅,再有就是同在中央美術學院學習的學長楊新等。可惜,楊新已故,享年60歲。

尤為被巫鴻濃墨重彩書寫的,是他在哈佛大學的導師張光直先生。書中有張半身黑白照,攝于上世紀80年代,那時的張先生,強壯、儒雅,雙眼閃著真誠的光芒。隔頁有張巫鴻在哈佛大學湖邊拍的彩色照片,他身穿中式對襟上衣,滿臉笑容,陽光帥氣。這樣的兩個人,亦師亦友,共同徜徉在學術的海洋里。與其說他們是在傳承學術衣缽,不如說他們在靈魂的氣場中相互吸引,芳香飄溢。

烏鎮的木心,在巫鴻心里也有一個獨特的位置。這一點,讀過這本書的人,都看得出來。巫鴻在寫完關于敦煌考古隨想的《豹跡》之后,緊跟了一篇《木心在哈佛》。要知道,木心并非專業學者。他是畫家、作家、詩人,總之是個散淡的人。與巫鴻相識時,木心57歲,巫鴻差不多40歲。木心是先到紐約的前輩,巫鴻是通過陳丹青認識了他。兩人一見面,便視彼此為知己。木心成了《豹跡》的第一個讀者。在結尾處,巫鴻寫了一只斷爪的雪豹,勇敢而孤獨。木心是否在敦煌斑駁的遺跡里,在雪地上拖著殘肢而行的豹子身上,看見了自己,未可知。但他將這篇文章推薦給了《聯合報》的主編痖弦??浅鰜碇?,巫鴻說,他寫的是“幻想性的回憶”。

本書結尾,巫鴻再寫木心,再次呼喚那只孤獨殘缺的豹子。他說木心是隱士。想起木心的詩:“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你鎖了,人家就懂了。”木心在巫鴻的朋友中,一定是最難琢磨的那一個。但是他們相互懂得,始終用記憶勾勒對方的影子,真是難能可貴的人生記憶。

關鍵詞: 哈佛大學 中央美術學院 故宮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