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鳥為何歌唱 因為它心中有歌

2022-03-04 05:15:15

來源:北京青年報

雖面對疫情和旅行限制等各種困難,夏商作為策展人的《海外華語小說年展2020》仍如期出版。我拿到沉甸甸的一冊,很快看了,頗有感觸。何為華語文學?其窄義是指“移居他國的華裔寫出的華語文學作品”,是移民文學的一個分支。

夏商是一位來自上海的作家,著有清明上河圖式的《東岸紀事》,還用實驗手法寫過底層的《乞兒流浪記》。其余作品還包括《標本師》《孟加拉虎》《裸露的亡靈》《八音盒》《猜拳游戲》《剎那記》。他的寫作成就有目共睹,本人也有號召力,組織小說年展,海外文友紛紛支持,名家新銳都來參展,也算一個現象級的活動了。

海外中文寫作者之中,有拿留學簽證的非移民,有拿中國護照和美國綠卡的永久居民,有入了美國籍的華裔,其間歷來有細微差別。“你身份解決了沒有”就好比過去問“吃過了沒有?”一樣,是家常便飯的探問。現實里的身份是具體的,落實在文字上,有僑居海外的“華僑”和“華人”和“華裔”這些身份的差異。事實上,其界定也是模糊不清的。文學里模糊好啊,模糊就有文章做。

“你的身份解決沒有?”是作品中常有的靈魂拷問,不亞于“你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你是誰”,“身份”其實是這三大古典提問中的子問題。國籍和民族從不簡單,有時候相互交錯。海外華人舉辦活動,原本來自越南的、印尼的、馬來的老華僑,哪怕一次都沒去過中國,姓陳改成了姓Tran、?老吳變成了Charles?Ng、?小阮變成了Nguyen,沒事,同去同去,大家一起potluck。還有中華民族大家庭下的少數民族,出現國籍(nationality)和民族(ethnicity)的交叉屬性,情形更是復雜。這些復雜,于他人或屬錯亂,或致頭痛,于小說作者則為素材富礦。海外創作天地廣闊,大有可為。

《年展》所選的作家有其門檻,可這門檻也不全是市場行情,亦即作家的知名度。除了因影視而走紅的名家外,也有一些有實力、但在國內知曉度并不是很高的作家,還有一些有潛力的新銳作家。海外中文寫作自有一番生態,寫作的、出版的、翻譯的、評論的都齊備。

這一季《年展》中就能看出圈內的萬千氣象。作者中不少是學者,如威斯康星大學人類學博士何襪皮、弗吉尼亞理工副教授倪湛舸、哈佛大學東亞語言和文明系博士陳濟舟等。學者能看出學問積淀:倪湛舸的《微云衰草》,題目應典出秦觀《滿庭芳》中“山抹微云,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這是一部取材于岳家軍故事的歷史小說,中間有歷史探索和女性的情感細膩,如一部岳云的野史。

如策展人所言,作者中多為女性,海外的移民男性常迫于生計或事業發展在打拼,部分女性居家帶孩子,“媽”而優則作,多半作者為“票友”作者,作者中還有會計、程序員,夏周自己的主業是設計,屬新銳小說家。

“玩票”關鍵是沒壓力,沒有職業作家的勤勉,如此下來,可能會沒了進取心。或者說是心態脆弱,害怕被論斷,故而始終存在“假冒者情結”,不敢把自己當作家看。

靠正業生活無憂的人寫作也不一定就出佳作。不少最偉大的作品是作家苦逼的生活中熬出來的,不是業余的花拳繡腿,也不是正業的錦上添花。擺脫“玩票”心態的人用心去寫,就可利用國外在諸多方面的便利,這方面做得比較成功的包括張惠雯、黎紫書等。

海外寫作往往單兵作戰,偶爾湊上一桌,在休斯敦或紐約城找個館子聚上一次,已屬難得,不要說混圈子壇子,這倒也讓寫作具有了一定意義上的純粹。海外寫作可以發表于少量海外報刊,如《僑報》《世界日報》,自我出版更為容易,也少受局限,這是好事。弊端是以中文寫作,題材如專注海外,國內讀者缺乏基于閱歷的共情,也就難以產生共鳴。中文的潛在讀者,和消費品的市場一樣,大多在國內。一出國,影響力自然腰斬,興許不及同類作家百分之一。于是海外作家也喜結群,抱團取暖。無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遇到美國大選,作家也是左中右排隊,吵得一團糟,也是一大奇觀,本身就值得大書特書。

近年改變海外寫作有兩件事。一是網絡寫作流行,打破了固有的界限,使得太平洋變成了大池塘,國內圈和國外圈界限開始模糊。例如,何襪皮是百萬級微信公眾號“沒藥花園”的主筆,主打犯罪懸疑推理,倒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個天地。不少作家放棄了純文學的寫作,去從事更有賺頭的知識付費類寫作了。

另一件是疫情,疫情打破了地域的區別,使得作家和讀者、作家和出版界、作家和作家之間,有了新的鏈接可能。對于矢志成長的作家來說,新的機會俯拾皆是,只是人們忙于應對疫情給生活帶來的種種沖擊,對這些視而不見而已。

在純文學方面,海外作家用中文寫作,不同的是跨文化的生活閱歷,讓人對過去的體驗重新建構時,有了新的審視。定居休斯敦的陳瑞琳寫的小說《見面》,故事緊湊誘人,且色澤溫暖。純真的愛畢竟不是俯拾皆是,在中年的滄桑之后,相逢一吻總讓人老淚縱橫。同樣,物理距離也產生心理距離。閱歷和閱讀的變化,使得同母所生的手足,漸漸成為陌生人。

旅日小說家黑孩的《百分之百的痛》則是對傳統親情的一種反撥式的反思,掀開了傳統倫理關系光鮮的地毯,讓人看出底下的不潔與不堪。流離海外,夾雜在文化差異、國情差異、代際差異之間的諸種無奈,也會引起類似處境者共鳴。凌珊的《那些照亮我們世俗的光》,在閨蜜之間的家常中,寫出海外生活的鍋碗瓢盆交響曲,和海外婚姻中的沖突與無奈。

從國內生活連根拔起,到海外重新開始,誰沒有一番曲折?沒在海外生活過三五載,也難解個中滋味。小說里的故事,常有讀者猜測是不是作者的真實經歷。胸中塊壘,有人以酒澆之,或以文化之。每個人心里頭都有些糾結,可以說都揣著一部作品,不掏不快。如瑪雅·安吉所言:你知籠中鳥為何歌唱?因為它心中有歌。

如今海外寫作,過了“洋插隊”的奮斗敘事時代。《海外華語小說年展2020》可貴的是,在更為平淡而真實的海外敘事中,反觀海外的人生。寫作者中不少作者和我同齡,芳華年代定格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那年頭一聽作家就肅然起敬,寫作者對寫好小說存有理想與追求。現如今,“作家”頭銜不值錢了。與此同時,新出來的讀書人,在國內完成了各種標準化考試,已經元氣大傷,誰知到了美國大學,又入虎穴,寫paper給寫殘了。能發篇朋友圈,寫三兩句話就不錯了,通常一串表情符了事。至于有一定篇幅的寫作,哪有這閑工夫?夏商邀展的這幫人,搞不好就是舊式文化圈的“遺老”了。看看他們的文字吧,也算是見證了一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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