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1-17 07:35:36
來源:北京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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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最喜聽一些音樂小品,長篇巨制固然深沉大氣,但居家日久,短曲更具怡情解乏之效。相較鋼琴而言,小提琴的音色既有濃郁豪放、大氣浩然的陽剛之美,又含蓄典雅、憂郁陰柔,尚有寬松溫暖、剛柔相濟的中庸之韻,便隨手聽起了克萊斯勒的《愛之歡樂》和《愛之憂傷》。兩首曲子均三分鐘上下,都是克萊斯勒1905年前后根據維也納民歌曲調創作而成,是小提琴家們最喜愛演奏的名曲。兩個曲子都是三段式,前者充滿歡樂浪漫情調,中段溫厚親切,運用三度雙音獨具一格,把小提琴的華麗、靈秀表現得韻味深長。后者旋律簡樸徐緩,柔美動人,具有維也納民謠圓舞曲的風格,運用切分附點節奏以及小調色彩,略帶煩惱及傷感。清麗的主旋律率先出現,接著是這一主旋律的變奏形式,樂曲中段旋律色彩較為明朗,仿佛是憂郁之中對幸福和歡樂的憧憬,然后經過變奏,再回到主旋律。
兩首小品構成一對“姊妹篇”,都曾被改編成管弦樂和鋼琴曲,知名度不相上下。克萊斯勒疏于練習,往往將演出曲目奏過一遍便上臺,說是為了保持新鮮感。他記憶力超強,從不看樂譜,但其演奏卻甘美豐潤,富于變化,且清新、細膩、優美,沁人心脾。手指間自然流露的豐厚溫暖的琴音,風靡了無數愛樂人的心。其《愛的憂傷》并無悲戚壓抑之感,而令人生出一種親近的幽默及輕松自在的感懷。
翻看其履歷發現,克萊斯勒頗具俏皮的演奏風格源于他近似門德爾松的優裕生活。其父是維也納著名醫生,當時維也納有識之士常到他家聚會,弗洛伊德亦是他家座上客。他一生風調雨順,學藝于維也納、巴黎音樂名校,年紀輕輕就出國巡演,足跡遍布世界各大名都:倫敦、巴黎、柏林、紐約、上海、莫斯科。雖然1941年4月在紐約遭遇車禍,頭骨破裂,卻不像哲學家羅蘭·巴特和巴頓將軍那樣喪命車輪之下,而是一年之后便康復,在卡內基音樂廳舉辦復出音樂會。他人生充滿斑斕色彩,卻也與其他音樂神童無甚兩樣,唯獨吸引眼球的是生前曾被人指責“欺世盜名”,使其生涯蒙上一層神秘面紗。
克萊斯勒為小提琴寫了很多曲目,其中一些模仿了其他人的風格,并冠之以他們的名字,直到1935年他才承認這些是他的作品,因此受到輿論的詬病。他還寫過許多小提琴協奏曲的華彩段,包括勃拉姆斯和貝多芬的作品。過多化用前人作品,畢竟不是大藝術家所愿為,因為境界不甚妙遠宏大,但也不乏升華原作之功。即便一流詩人亦有“抄襲”之嫌。杜甫曾有詩云:“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霧中看。”劉克莊評論說:“此聯如在目前,而古今人,所未發。”其實南朝的釋蕙標早有詩寫在老杜之前:“舟如空里泛,人似鏡中行。”初唐詩人沈佺期也曾寫道:“人疑天上坐,魚似鏡中懸。”都是寫行舟如在天際的意境,杜甫豈不是“剽竊”?但歌德言:“太陽底下本無新事。”點化前人詞句而別開生面,本來就是自然之舉。王安石曾斷言“世間好語言已被老杜道盡,世間俗語言已被樂天道盡”,正所謂“宋人生唐后,開辟真難為”,你讓宋人如何寫詩?歐陽修有首詩,最后一句是:“我亦只如常日醉,莫叫弦管做離聲。”其意是離開滁州時老鄉送他,他悲傷感懷,卻佯裝無所謂,以安慰眾人。宋朝詩人黃庭堅離開家鄉友人為他送行時也是同樣心情,詩的尾聯云:“我自只如常日醉,滿川風月替人愁。”前半句與歐陽修詩只一字之差,不說自身愁,而托付風月,點化“抄襲”得別有洞天。黃庭堅是“蘇門四學士”之一,與蘇軾齊名,時稱“蘇黃”。他提倡“點鐵成金、奪胎換骨”之法,因此所背“剽竊”罪名與克萊斯勒相仿。但他的影響甚至超過了大文豪蘇軾。蘇軾作詩以氣運筆、放筆縱意、大開大闔、變化莫測、無跡可求,所以蘇詩成就雖高,師之者極少,而黃氏的“瑰偉之文,妙絕當世,追配古人”終以“點鐵成金”形成流派。同理,克萊斯勒借鑒貝多芬等小提琴協奏曲所作的華彩段是當今小提琴家們演奏最多的曲目,而他也被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小提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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