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體力謀生也擁有尊嚴

刷了兩周的漆(家具、墻壁、天花板)，頓覺腰頸嚴重勞損。尤其是那種長達兩米的滾筒棉花棒，浸滿油漆后，足足有AK47那么沉。從大漆桶里挑起來，深呼吸，舉過頭頂，再勻速滾過天花板。臂膀頭兩塊平時被遺忘的肌肉，此時彈出來叫酸叫疼，仿佛主人正在泥潭里劃槳。最后一平米時，全憑一股就義感才英勇刷完。

那些靠體力勞動謀生的人，那些靠兩把刷子起家的真正的油漆匠，那些碼頭工人、搬家工人、礦工、摘草莓的季節工人，他們是怎么熬過每一天的呢？

不單只是身體消耗，體力勞動還負載著某種隱蔽的尷尬。一位郵差告訴我，做town round (行鎮)時，推拉著沉重的郵車，在密密麻麻的住宅區逐門逐戶投遞，跑完一個城區要四五個小時。大雨滂沱、風雪交加不說，單單沒有公共廁所這件事，就足以把人憋死——有時候急起來，不得不閃入某家花園，夾起尾巴，偷偷尿上一把，然后被人追罵bloody postman（該死的郵差）。

我幻想的世界，是一個體力和腦力有機結合，并到達某種均衡的世界，彼此全無貴賤之分。像在復雜多變的大地上下飛行棋，如何布局，靠的是腦力；物理到達，則全憑體力。搭橋，鋪路，穿山鉆孔，或用刀斧雕鑿一座用來標注水位線的石墩，或用生鐵鍛造一面長堤護欄……每道工序都是平等的，都能獲得勞動的尊嚴。

關鍵詞： 體力 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