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23 17:04:49
來源:互聯網
前不久,很多朋友發來消息與石鐘揚教授探討正在熱播的電視劇《覺醒年代》,因為他對陳獨秀的研究聞名全國。他所揭示的陳獨秀文人性格和本質,曾一度令學界耳目為之一新。
石鐘揚告訴記者,好久不看電視的他打開了電視機,“我一看,呦,陳獨秀長高了,還變漂亮了,哎呀,延年那個演員竟然更漂亮!因為延年本人是很邋遢的”,他心中為之一動,繼而感到欣慰,“我覺得編劇沒有刻意去模式化陳獨秀,這是一個極大的進步。”石鐘揚直言事實上陳獨秀本人個子很矮,吳稚暉就寫文章惡毒地臭過他,說他兒子延年“長得像沒有進化的類人猿”,意思是說他爸也漂亮不到哪里去。這個劇的演員比陳獨秀個子高、也比他漂亮,這兩點都超出了生活原型。
他覺得這部劇呈現的思想深度和制作水準是恰如其分的。蔡元培跟陳獨秀見面,胡適、黃侃公開辯論文言和白話在日常中的運用,以及陳獨秀在送別酒宴上的話不投機那幾集,拍得都蠻好。
陳獨秀辦《新青年》
給北大引來了精英人才
石鐘揚始終堅持認為,陳獨秀首先是一個文化領袖,其次才是政治領袖,“作為文化領袖,他呼喚的科學民主有永恒的魅力。”在他看來,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都是一個從精英到學生自發的行為,陳獨秀最大的功勛是聯手胡適發動五四新文化運動,傳播科學民主思潮。
五四是中國現代化之起步。思想和文化的現代化對一個國家、對一個民族尤其重要,“這也是新青年們當時思考的要害問題,是科學重要,還是文化重要,當然文化更重要。”石鐘揚直言,“陳獨秀原來計劃利用十年改變中國的思想結構,讓中國走向思想的現代化。結果沒有花十年工夫就改變了全國的思想結構,這個愿望陳獨秀實現了。”
陳獨秀辦《新青年》給北大引來了許多精英人才,讓北大的整個人才結構做了根本的改造,讓北大真正成了一個現代化的高校。“胡適也好,劉半農也好,很多同學都是看著陳獨秀過來的。”
石鐘揚認為,如果不研究“五四”,根本就研究不了明清小說的歷史地位。他指出,原來的白話小說沒有標點、沒有分段,社會上中間水平的人根本看不懂。胡適和陳獨秀以白話小說作為白話文的教本,利用上海的亞東出版社出版整理本,成為中國白話文的一個實驗地。亞東圖書館的版本給白話小說打標點、分段,使當時社會上絕大多數人能夠看懂了。“北大的吳組緗先生當時在蕪湖念中學,他說我看到了亞東版的《紅樓夢》,覺得這就是新文學,因為看到這個我才走上了白話小說的寫作。”
陳獨秀不僅文章寫得好
還寫得非常快
石鐘揚在研究中發現,陳獨秀年輕時練過帖,甚至練過甲骨文,“但他不是那種持之以恒地去練帖的人,他寫字全憑才氣技壓一方,是一個狂放型的書法家。”
關于寫字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1910年前后陳獨秀與沈尹默相識,當時陳獨秀在一個朋友那里看到沈尹默寫的一首詩,“他說,唉,這詩不錯,但是這字寫得一看就是臺閣體,太俗了。”沈尹默聽到這個評價后氣得翻白眼,但是沈尹默反思能力很強,他就老想自己寫字的毛病到底出在哪?后來沈尹默把陳獨秀說他的字作為鞭策,咬牙擺脫臺閣體,甚至擺脫趙孟頫的趙體,最終成為20世紀最有名的書法家。直到晚年,沈尹默還寫過文章發表出來,懷念仲甫先生。
石鐘揚在研究中還發現,陳獨秀不僅文章寫得好,還寫得非常快,“他在《新青年》開設‘隨感錄’專欄,常常是想到哪寫到哪,非常契合當時中國思想動態最前沿的一些東西。”著眼于新文化運動的現狀與發展,陳獨秀總能獨具只眼地發現事物易被掩蓋的另一面,不失時機地給新文化運動的先鋒們以警戒,陳獨秀曾說,“通俗易懂是新文學的一種要素,不是全體要素”,“白話文若是只以通俗易懂為止境,不注意文學的價值,那便只能算是通俗文,不配說是新文學,這也是新文化運動中一件容易誤解的事”;他還說新文化運動要注重創造精神,“不滿足才有創造的余地”。
陳獨秀很粗放
但他為朋友想得非常細
陳獨秀曾在《文學革命論》中明確提出“吾友胡適”在當時立即成為中國近代文化史上的一個“新典”。
1916年,留美的胡適趕譯出俄國作家庫普林的短篇小說《決斗》,寄給了陳獨秀。從此,胡適與陳獨秀及《新青年》結緣。后來在陳獨秀再三催促與坦誠切磋之下,忙于博士論文之際的胡適及時寫就了《文學改良芻議》,陳獨秀“快慰無似”,立即刊之于《新青年》第2卷第5號,成為“今日中國文界之雷音”,揭開了中國新文化運動之新的一幕。
陳獨秀與胡適的君子之交,石鐘揚別有感觸:胡適留學還沒拿到文憑就應陳獨秀的召喚回國,胡適剛動身,陳獨秀就說“我馬上到上海去,有事,我們上海見”。后來胡適坐船到上海,登岸后兩人一見面,陳獨秀開口就說,“我現在是北大文科學長,但是我覺得這個事應該給你,你來做,你必須到北大來就任。”
與此同時,陳獨秀立即寫信回北大,信中囑咐說胡適回老家徽州待一下就馬上到北大,并指出胡適的工資應該定什么標準。還特別提到,胡適的住房最好安排在新樓,跟學生宿舍很接近的地方,讓學生能感受到這位新教授的氣息。同時陳獨秀又跟胡適說,“你的家境也不是很好,除了北大這兩百多大洋以外,我還給你找個事,當亞東圖書館的編外編輯,每月拿一百大洋。”石鐘揚非常感慨,“陳獨秀雖然很粗放,但他為朋友想得非常細。胡適到了北大后,陳獨秀、蔡元培都把胡適往前面推,使胡適立即成了北大乃至中國文化界的一顆新星。”
在石鐘揚看來,陳獨秀、胡適這種“不以友誼傷害真理,也不以真理的爭論傷害友誼”的交友之道,令人心向往之。
石鐘揚坦言,事實上后來對于《新青年》到底往哪里發展,陳、胡二人經常會有爭論,有段時間還鬧得特別兇,陳獨秀在上海,胡適在北京,他們倆不斷寫信往來爭論,提出不同的方案。胡適甚至說過,既然這樣,那就分開辦《新青年》,上海你怎么辦我不管”。但是陳、胡二人的私交到死都沒有散。蔡和森在商務印書館出書之后拿不到稿費,陳獨秀寫信給胡適說,“你必須趕快到商務館把稿費討出來,人家揭不開鍋了”。甚至當時黨內一些人被追逐,陳獨秀暗示一下,就躲在胡適家里。后來陳獨秀幾次坐大牢,胡適都是挺身而出,到處呼救營救陳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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