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23 11:46:24
來源:互聯網
今春出現了兩個爆款的懷舊元素,李煥英和沙塵暴,兩者都讓人流下熱淚,一個是心里感動哭出來的,一個沙子進眼瞇出來的。
前幾天北京刮了一場沙塵暴。這種規模的沙塵確實有日子沒見過了,但我沒想到的是,竟然有不少人感嘆:這不就是我小時候的樣子嗎?
大家在吐槽的時候,吐出了一種情懷,一種年代感,一種“一睜眼回到小時候”的穿越感。
今春出現了兩個爆款的懷舊元素,李煥英和沙塵暴,兩者都讓人流下熱淚,一個是心里感動哭出來的,一個沙子進眼瞇出來的。
北京的80后和90初的孩子——再大點的孩子我不敢說,但我大膽推測沙塵不至于非要憋過了1980年才突然從天而降只“禍禍”80后——對于沙塵的記憶,都相當深刻。
我記事兒后印象里的北京,三四月份里沒刮幾次沙子,就不算真正到了春天,有時候臨近五月也會來一下子,跟接班它的志同道合的好兄弟楊柳毛一起錘煉我們的呼吸系統。
那時天氣預報還沒有這么發達及時,經常是頭天躺下去時候還好好的,早上被叫醒拉開窗簾發現外面陰沉灰黃,以為起早了要往被窩里鉆,挨了爹媽一腳才意識到——刮沙子了。
出了門上學,滿世界都是渾濁的黃。為避免吃土,大街上熟人遇見也都不怎么說話,大家全靠瞎比劃進行交流,仿佛一場大型默片現場。兩人見了面,這位往前一指:“上班去您?”那位則用手在臉前一扇回道:“這破天!”這位又輕輕向斜下方劃了下下巴使勁一眨眼:“誰說不是呢。”那位馬上加點力往下一甩手:“嗨,沒轍,湊合吧。”最后兩人擺手:“趕緊顛吧趕緊顛吧!”各自匆匆走入黃塵之中。
我母親是處女座,沙塵天里我這種狀態在她看來是災難性的。每到我回家,她就化身為神荼郁壘(門神),以絕不讓我這種臟東西進門為堅定無比的神圣使命。
一般情況下我剛敲開門,還沒等哪怕做出一個前進的姿態,我媽就黑旋風一樣舉著家里的掃地笤帚席卷出來,朝我身上一通亂拍,不論從姿勢、工具還是語言,都絲毫看不出是在搞衛生。
我當時已經有了自己的臉面,認為這種行為如果不加解釋在左鄰右舍中影響極其不好——在門口就挨抽的孩子,犯的事情小不了,明天搞不好江湖上又要傳出我跟哪兒闖了禍或者考試不及格的消息。
我最早以為我媽是怕我訓練完了肚子餓著急吃飯,所以隨手拿起放在門邊的掃地笤帚快速擊打以便盡快完成清潔任務。我是一特別善解人意的孩子,加上身上衣服薄遭不住這么掄,對她說:“媽,你輕點,我不著急,你回屋拿那個軟一點的掃炕笤帚,咱慢慢掃。”
我媽說:“你想得倒美,照照你現在這樣,比家里地都臟,沒用掃大街的笤帚就不錯了。”
呵呵,想多了,原來是我不配。
當然,對于沙塵的回憶很多并不在沙塵本身,還有紗巾。
下雨天巧克力和音樂更配,但不及沙塵天紗巾和自行車匹配之十一。騎上自行車,腦袋必須裹紗巾。北京孩子沒有在沙塵天里被自己親媽裹一腦袋紗巾的,都不好意思談母愛。
媽媽們風華正茂,紗巾作為那時候女性最精致的點綴,要么艷麗熱情似火,要么素雅淡如蘭花。但在用于裹腦袋的時候,大人也嫌艷麗的顏色過于高調夸張,于是率先把素雅的霸占了去,所以當年不管男孩女孩,腦袋都是最艷的顏色。各種色彩里以紅、粉最為多,紫、橙和黃也不少見,偶見綠色和藍色,一個個跟行走的毒蘑菇一樣。
我母親最喜歡給我套一紅色繡著金絲兒的紗巾。在我認知里,唯一能往腦袋上罩紅布的就只有新娘子這個角色,而紅色還帶著金絲兒的,就只有燈籠。我是個人,我不能當燈籠。所以我曾經嚴肅抗議過她這種行為,我自認為在胡同里也算有點地位,這么出去晃一圈今后還混不混了?
我說:“你必須換個顏色,紅色都是蓋新娘子的。”
我媽:“我還有一粉的。”
我:“那不行。我要黑色。”
我媽:“沒地方買去。”
我:“那我要白色。”
我媽:“那你知道白色是蓋什么人的嗎?”
我說:“那我什么都不裹了還!臟就臟去!”
被伊當場一掌劈翻在地,差點以為真要蓋了白布,自此看破紅塵,破罐破摔,此后赤橙黃綠藍靛紫,漸變也好,豹紋也罷,欣然裹之,再無怨念。后來不知是不是產生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我對這個最初的紅紗巾竟然產生了一絲懷念。
沙塵暴雖然能勾起一些回憶,但拋開情懷,它仍舊是一種令人不快的體驗。我相信人們還是希望它少來一些,有一些東西,就只停留在回憶里好了,我并不太期待我的孩子跟我在這方面有什么共同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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