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吃到的中國味

2021-03-02 14:31:52

來源:互聯網

一個川味小吃,調味不正宗,那就是不能收錢的!這是原則問題。

巴黎圣母院斜對面圣雅克街23號,有家賣紅油抄手、重慶小面、鐘水餃的店,老板娘偶爾興起,也做刈包。

一天中午,去吃小面、抄手,外加一小碟鐘水餃。我是豬八戒脾氣,囫圇吞棗吃得快。

老板娘去廚房一轉,捧了個小碗出來,出來看我吃完了,“糟糕,我剛才給你的調料里少了一種醬汁!”看我已經吃完了,跌足搖頭。結賬時,她收了小面和抄手的錢,但死不肯收水餃的錢,“這味道都不對的了!不能收錢。”

我一再說味道已經很好了,“你看我狼吞虎咽的!”

老板娘搖頭,“本來可以更好吃的!一個川味小吃,調味不正宗,那就是不能收錢的!這是原則問題!”

巴黎意大利廣場(這地名挺奇怪吧)附近,有個川菜館子。菜單上連中文帶拼音,明白敞亮寫著菜名:山城口水雞、刀客白肉、夫妻肺片。

下面小字用法語,注明每道菜的食材:雞腿肉、豬瘦五花肉、綠豆芽、牛心、牛肚、牛肉、牛舌、豬小排……

隔壁有個法國大叔叫了梅菜燒白,邊吃邊端詳菜單。菜單寫了豬肉和梅菜。梅菜,為了方便法國人理解,被翻譯成法語“中國南方干酸菜choucroute seche du sun chinois”,而法國人理解的酸菜choucroute,是德國酸菜豬手那種。那位大叔跟同桌的人說:“這些菜名都是咒語。我不相信酸菜和豬肉是這味道!這一定是亞洲魔術!”

巴黎七大附近,有個挺不錯的館子,做得很好的蛋糕卷——尤其是肉松抹茶蛋糕卷。配料上肉松寫成了“鹽腌干豬肉”。我親見一個法國大叔盯著菜單發愣,叨叨咕咕,說鹽腌干豬肉怎么可以配抹茶,怎么還能是甜點?吃了一口,兩眼發直,“太神奇了這個!”

巴黎十三區商業中心后頭,新開了個館子:賣蘿卜絲餅、小籠包、豆漿、豆腐腦。

于是超市采購之后,常走過去順便吃一嘴。別的倒還罷了,蘿卜絲餅很好——我們無錫人小時候吃的蘿卜絲餅,小巧玲瓏,蘿卜擦絲與面和了,下油鍋一炸,吃個酥脆。這家店——我們管老板娘叫二姐——蘿卜絲餅大得像個漢堡包,里頭分量充足的蘿卜絲,還可以另外加蛋。吃一個,加一杯豆漿,管一頓了。

去吃得多了,每次都能遇到事。

一次。鄰桌一位先生帶著個桌子高的小男孩。“坐!”男孩嗯嗯嘰嘰。那位先生用整個店堂都聽得見的聲音:“坐下!聽到沒!”男孩手扒著桌子嗯嗯嘰嘰。那位先生:“你只聽你媽的,不聽我的,對不對?你不坐就吃不到,你信不信?信不信?”

身材足以堵塞一條走廊的二姐,越過柜臺飄過來,圍裙像船帆似的,遞給孩子一個芝麻團,摸摸頭,抱起他放椅子上了。回頭對當爸的說:“椅子高,要孩子坐啊?你要抱他的呀!你這個腔調是要打仗啊?下最后通牒啊?你說得起勁,孩子聽不聽得懂啊?菜單!”菜單砸桌上了。

當爸的愣住了,縮小了,坐在孩子旁邊拿菜單遮臉。

二姐一邊飄回柜臺里,一邊用全店堂都聽得見的聲音說:“現在什么人都能當爸爸了。”

我抬手:“二姐我要加個蘿卜絲餅!”旁邊的老爺子:“我要個豆腐花!”

一次,我坐著吃豆腐腦,等蘿卜絲蛋餅。

斜對面一個小姑娘陪爸爸吃,兩手抱著油條啃。爸爸一口上海腔,教孩子:“油條搭豆漿,好吃。”二姐從柜臺那里給我遞了蘿卜絲蛋餅,“剛炸好的,吃吧!”

小姑娘看見了,對爸爸說:“爸爸,你只吃油條,會不會膩?”

爸爸很高興地,“蠻好的,蠻好的。”

小姑娘接著說:“爸爸要不然你買個蘿卜絲餅吃吧——我也跟著你吃一個。”

一次,二姐沒在,她一個晚輩站柜臺。我于是招呼:“阿姐,要個蘿卜絲餅。”

“蘿卜絲餅還是蘿卜絲蛋餅?蛋餅貴半歐。”

“蛋餅。”

阿姐盯著那堆黃燦燦的餅發了會兒呆,“我分不清這里頭有沒有加蛋。”

“為什么?”

“我之前都弄豆花的,我阿姨才懂看這個,餅是她弄的。”

于是她給我個餅,“你就付不帶蛋的錢吧。你是老熟人,老在我家吃了。”

我吃了一口,“嗯,阿姐,這個里頭有蛋。”

“是不是有種抽到獎的感覺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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